恐怖的權力:論卑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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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法] 朱莉娅·克里斯蒂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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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_論卑賤

P1-3_既非主體也非客體

卑贱是个由情感和思想编织而成的螺旋状流苏,我这样称呼它。当我被卑贱侵袭时,确切地说,它还没有可定义的客体。卑贱物不是一个掷在我面前的物体(objet),我可以命名它或想象它。它也不是那个摆在面前的游戏(objeu),那个小写的“a”①正无限地逃逸在对欲望的系统寻觅中。卑贱物是我的关联项,它既给我提供依赖某人或某物的依托,又让我生存得更为自在和自主。就客体而言,卑贱物只有一个品质——与我对抗的品质。客体在与我对抗的同时,或许能让我在寻找意义的脆弱网结中得到平衡,而实际上这个寻找欲望使我不确定地、无止境地与欲望趋同。若是这样,卑贱物则相反,这个坠落物体,从根本上说就是一个被排斥物,它把我拉向意义崩塌的地方。

我忍受着痛苦,因為我想象这就是他人的欲望。于是一种怪诞大量而又唐突地出现。如果说在昏暗和被遗忘的生活中,我对这种怪事还能见怪不怪,那么现在它却骚扰着我,仿佛它是个彻底分离之物,令人作呕之物。它不要我。我也不要它。然而也不是什么都不要。还有一个我不认为是东西的“某样东西”。有一个无意义的、但绝非毫无意义的重量,它将我碾碎。在不存在和幻觉的边缘,有一个现实,如果我承认这个现实,它就使我变为乌有。在这里,卑贱物和卑贱是我的护栏。这是我的文化的开端。

P3-4_不恰當

我讨厌某种食物,某种脏物,某种废物,某种垃圾。痉挛和呕吐保护着我。厌恶,恶心使我远离它们,背向污秽,臭坑,脏物。我以折中,二者之间,背叛为耻辱。着迷的跳跃把我引向龌龊,又将我与之分离。

食物憎厌许是卑贱的最基本,最古老的形式 … 这个成分,即他们的欲望的符号,“我”不要它,“我”也不想知道它什么,“我”不吸收它,“我”排斥它。但既然这一食物对“自我”来说不是一个“他人”,而“自我”又只能生存于他们的欲望中,那么我就排斥自我,把自我吐掉,使自我卑贱,在同一个动作中,“我”声称把自我安排停当。这一细节也许没有什么意义,但这是他们寻觅的,装载的,欣赏的,强加于我的东西。这个微不足道的东西把我像翻手套那样翻过来,五脏六腑晾在空中;于是他们看到,我正在以我自己的死亡为代价变成另一个人。在这个“我”变成他人的过程中,我在猛烈的抽泣和呕吐中分娩着我。征兆的无声抗议,痉挛的强烈喧闹,当然会写进了一个象征体系,但在这个体系中,我既不想也不能融入进去作出应答,它在自发反应着,自行发泄着。它在卑贱化。

一個流血流脓的创口,或一种汗液的气味,一种腐烂所散发的甘甜而又辛辣的气味,这些并不意味着死亡。在指意的死亡面前——例如一张平面的脑造影图——我是能理解的,我可以作出反应或接受它。可这里不是,它是一幕真正的戏剧,即毫无掩饰、没有伪装的戏剧,废物与尸体一样,向我指明想生存下去必须时刻要分离的东西。这些体液,这些污秽,这些粪土,是生命几乎无法承受的东西,使人时时面临死亡。我处在我活着着的条件的临界线上。

沒有界限我怎麼能生存呢,这个别处,我想象它在现在之外,或我在现实之中幻视的一个别处,以便能与您说话,想到您;这个别处现在就在这里,被施在、被卑贱化在“我的”世界里。没有这个世界,我就会昏迷。

因此,使人卑贱的并不是清洁或健康的缺乏,而是那些搅混身份、干扰体系、破坏秩序的东西。是那些不遵守边界、位置和规则的东西。是二者之间、似是而非、混杂不清的东西。

拒绝道德的人倒并不卑贱——在非道德中可以有某种伟大之处,甚至在一宗表明不尊重法律的凶杀中也是这样,因为他是反抗者,解放者,自杀者。

P6-8_自我的卑賤

但是如果想象一下(应该就是想象,因为这里所做的就是想象工作)缺乏/本身的经验,想象它在逻辑上先于存在和客体——先于客体的存在——那么我们就会理解到,它的唯一所指就是卑贱,尤其是我自我的卑贱。它的能指就是……文学。神秘主义的基督教国度将自我的卑贱变成在上帝面前的最大谦逊的证据,正如那位圣伊丽莎白所证明的,“不管她是多么伟大的公主,她热爱自我的卑贱胜过热爱一切。

卑贱与“令人担忧的怪诞”有本质上的区别,也更为强烈。卑贱倾向于否认它的亲朋好友:它没有任何熟悉的东西,连一个回忆的影子都没有。我想象一个过早地把父母吞进肚里的儿童,他自己“独自”感到害怕了,于是为了自救,便将别人给他的东西,所有的礼物,所有的东西一齐甩掉,吐出。他有,他可能有卑贱感。对他来说,早在事物存在——早在它们可以赋有意义之前——他就在冲动的驱使下,将事物推拒(ex-pulse)在外,自我画地为牢,卑贱就是疆界 … 麻木使他在不能触及、难以置信、没有母亲的躯体面前僵硬,这个将冲动与其客体分割开来的麻木,即与它们的再现分割开来的麻木,对这个麻木,要我说,尽管令人作呕,应该冠以一个词——害怕。

P17_開始之前:分離

在这场造就人类生灵的战争中,生灵借助模仿自我认同于另一个生灵,以便成为他自身。从总体来说,这种模仿在逻辑上和时序上是次要的。在像什么之前,“我”还不存在,但已经在分离、抛弃、卑贱化。如将意义扩展至主观历时性,卑贱将是自恋癖的先前条件。卑贱与自恋癖是共外延的,而且时时使它更为脆弱。我所反射的、我所认出的最美或最不美的形象就建立在卑贱之上,而一旦压抑这个持久的守护者松弛时,卑贱就使这个形象开裂。